蒲松龄短篇《婴宁》，批评封建文化的迂腐，又幻想封建女性的美丽

蒲松龄短篇《婴宁》，批评封建文化的迂腐，又幻想封建女性的美丽

文·段宏刚

1705年，已过花甲之年的山东淄博老秀才蒲松龄（1640年——1715年）终于想通了，是的，他待科举如初恋，科举虐他千百遍。唯有回头，才是对自信心的珍惜。

顶着“神童”的美誉，从19岁考取秀才以来，蒲松龄便抱着极大热情，花去40多年，一次又一次向科举发起冲击，然而，刚正不阿的他，势单力薄的他，不懂世故人情的他，穷困潦倒的他，把自己从一名风华正茂的年轻秀才，考成蓬头历齿的老秀才，每一次都名落孙山，再也没有撞开科举考试的大门，他不得不考虑另一种活法，为人生暮年做些有意义的事情。

于是，他决定从此跟科举考试说再见，深居简出，做一名具有独立人格的文人，把主要精力放在著书立说上，用自己的文字和小说控诉对封建文化的不满。

蒲松龄的主动改变，对他自己或许没有带来多少好处，却为中国文学史留下了一笔非常宝贵的文化财富，这个财富的名称叫作《聊斋志异》。

《聊斋志异》是凝结了蒲松龄一辈子心血的一部文言文短篇小说集，里边共收录了他在不同时期创作的494篇各类题材的小说，以爱情故事和鬼怪狐仙故事占比最大，每篇小说含沙射影，既深刻地抨击了封建文化的迂腐和残暴，又表达了作者对理想生活的渴望和向往。

这部小说集因为文学价值与艺术魅力很高，并且，蒲松龄是古代文人里专门钻研短篇小说艺术的作家，所以，让他享有了“中国古代文言文短篇小说之王”的美誉，文学地位在国内外文坛都很高。

《聊斋志异》里有一篇4000余字的短篇《婴宁》，大约写于1679年，故事情节大致如下：

书生王子服跟表弟吴生在上元节晚上观灯时，邂逅了一名美丽的、爱笑的少女婴宁，两人初次见面，婴宁就对王子服妩媚一笑，让王子服对其一见钟情，魂不守舍。

回家后，王子服相思成病，吴生许诺帮表哥去打听婴宁的下落，王子服的相思病才有所好转。然而，几天后，还不见吴生传来佳音，火急火燎的王子服决定亲自出门去打探。

幸好，王子服在山中遇到一户人家，向老妇人描述了婴宁的外貌，以及介绍了自己的家世后，没想到，眼前的老妇人正是婴宁的母亲，也是自己的“姨妈”，而婴宁正是王子服的表妹。这个消息让王子服心花怒放。

“姨妈”看到两人颇有缘分，答应把婴宁嫁给王子服。

两人结婚后，王子服从母亲以及表弟吴生口中得知，“姨妈”秦氏已经过世多年，怎么会有个女儿呢？并且，“姨妈”去世后，姨夫秦先生被狐仙迷住，不久也死去，那个自称“姨妈”的老妇人又是谁呢？后来，狐仙生了一个女儿名曰婴宁。

事已至此，婴宁只得承认自己的身世。还向王子服透露了一个消息：她虽然是王子服的姨夫和狐仙所生，但后来狐仙改嫁，是王子服的“姨妈”秦氏一手把她养大，为了报恩，她一直留在秦氏身边。实际上，秦氏早就逝世去了阴间，看到婴宁生下来孤苦无依，在慈悲心的驱使下，就变成老妇人的模样来到人间，把婴宁抚养成人。

婴宁因为没有任何积蓄，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王子服发发善心，把秦先生夫妇合葬在一起，因为他们一个给了自己生命，一个把自己抚养成人，她必须回报他们。

婴宁是哭着请求王子服的，这也是她第一次哭。王子服听完，感动得泪流满面，很快花钱雇佣劳工把秦氏夫妇合葬在一起。

一年后，王子服和婴宁生下一个宝宝，宝宝见到任何人都会乐呵呵地憨笑，跟他母亲婴宁的一举一动很像，让周围充满了欢乐。

可以看出，这篇小说借助婴宁、“姨妈”、狐仙等多名女性，表达了两大主题。

第一，通过婴宁体现了封建社会女性美丽而隐忍的一面，又体现了她们不幸的一面，同时，给婴宁身上赋予了许多反抗精神，把她幻想成完美的封建女性形象。

婴宁的身世悲惨，因为生下来是女婴，被生母狐仙无情抛弃，不久后，生父秦先生也离开人世，让她成为不幸的“孤儿”。

然而，她长大后并没有因为身世的不幸而泯灭人性，变得郁郁寡欢，相反，她天真活泼，性格开朗，面对任何人、任何事都回报以朗朗的笑声，给世界带来了许多欢乐。

并且，她是一名孝女，对养母秦氏不离不弃，甚至还用善良的哭声感动了丈夫，把生父和养母的坟墓迁葬在一起。

婴宁随处可见的笑声，既是她的本性使然，又是对封建社会女性要遵循“三从四德”的一种反抗，也是她的超然处世态度的直观流露。笑不露齿、说话轻声细语、走路仪态端庄、不能抛头露面、出嫁从夫、丈夫死去要守节，等等，封建社会里对女性有太多的条条框框，它们像无形枷锁一样缠绕在女性身上，束缚着所有追求自由幸福的女性。

婴宁的所作所为，足以证明她是一名美丽而善良的女性，也是作者蒲松龄对封建社会的女性赋予的一种热切的幻想，他多么希望封建社会的女性能站起来，向迂腐的封建文化宣战。